三、山东各地木版年画的艺术风格

（一）简洁明快的杨家埠年画

年画艺术特色的形成与制作技艺密不可分，杨家埠年画在发展初期曾受杨柳青年画的影响，采用“半印半绘”的技法制作年画，即版印套色，手绘开脸（图15、图16）。随着市场的供不应求，杨家埠木版年画又发展为全部木版分色套印，并由此正式形成了杨家埠年画风格。杨家埠木版年画的制作有绘稿、刻版、印刷、手绘加工等几道工序（图17），这便是杨家埠年画艺人所谓的“朽稿画样，雕刻木版，手工印刷，烘货点胭”。另外，还有一种以单一墨色印制的年画，称为“黑货”，其内容以山水花鸟、梅兰竹菊为主。

杨家埠木版年画的艺术风格较为成熟。在处理题材时，不受时空限制，创作手法大胆自由，或将天上人间汇为一体，人、神共处同一画面，如《包公上任》中就有天官助工；或将不同季节的生活情节融于同一画面，如《五谷丰登》、《春夏秋冬》（图18）等；再或将几个故事同时纳入同一画面，如《子民山》，就包含了朱元璋登基前几个具有神话色彩的故事。在创作年画时，艺人还采用象征寓意手法，运用物象的形象或谐音，以示祥瑞。大量约定俗成的吉祥图案在年画中出现，如象征“福”“寿”的蝙蝠（图19）、寿桃，象征“连年有余”的莲花和鱼，象征“富贵”的牡丹，寓意“四季如春”的四季花等。

构图方面，严谨简练，不失饱满，除主体形象外，在有限的画面中常常充盈着大量的吉祥图案，画面采取散点透视作一层或多层平列布局，极少重叠。在杨家埠木版年画中，不少构图主体居中，两侧相对称，即使是“门神”“房门画”，也采取对称布局。两幅画面中人物多少、大小比例、位置动作均相互协调，相互呼应。画面既有通景式构图，也有将一幅画分割成若干部分的构图，以容纳更多内容。杨家埠木版年画以突出人物为主，不拘泥于现实比例表现景与人物的关系，人物明显突出于画面空间的正中。画中景色多为写意的、象征性的表达，犹如舞台背景（图20）。

造型方面，杨家埠年画艺人在长期摸索和实践中形成了一套绘画人物的口诀：“年画待要好，头大身子小；眉眼清楚，头脸俊俏；身架四匀称，颜色花俏；不要一个眼，七分八分才凑巧。男子汉四方脸，姑娘媳妇瓜子脸，儿童娃娃大圆脸，戏曲人物化妆脸；青壮年蚂蚱眼，儿童娃娃杏核眼，姑娘媳妇眼含情，老人要画丹凤眼。”杨家埠年画中的人物表现得较为粗壮有力，体态形式丰满、厚实，给人一种健美之感。人物动作较为大开大合，形态自由舒展，风格豪放。

色彩方面，杨家埠年画用色既大胆又讲究，给人以强烈、跳跃又不失和谐之美感。其基本用色有五种：红、绿、黄、紫、黑，此外还有大红、粉红、绿、草绿、嫩黄、金黄，有时还用灰。杨家埠艺人总结了色彩运用的口诀：“紫是骨头绿是筋，配上红黄画真新。红主新，黄主淡，绿色大了不好看。紫多发恶黄多傻，用色干净画鲜艳。红间黄，喜煞娘，红重紫，臭其屎。”这些口诀说明了色彩在画面中的地位、作用、比例与纯度，以及色彩配置的要领。此外，艺人在创作之中对色彩的客观效果也十分注意，比如门神、灶王一般不用粉红、草绿等看上去轻佻的颜色，以免损害画面的威严肃穆之感；仕女、娃娃画中极少使用灰色，以免损害画面的轻盈活泼和鲜艳悦目效果。杨家埠年画还注重图文并茂，主要是炕头画。这类年画吸取了国画中诗、书、画结合的特点，在年画中配上相应的文字，使年画能看、能读、能唱，内容更为丰富。画中所配文字，均为朗朗上口的顺口溜、吉祥话，烘托出画面主体，传授知识，被广大劳动人民——包括识字不多的农民——所喜爱。

（二）严谨工整的平度年画

平度木版年画为木版套色印刷，其制作技艺流程与杨家埠年画大同小异。起初，平度木版年画完全照搬、复制杨家埠年画，毫无创新，也无自身的风格特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技艺的发展，平度年画在杨家埠年画的基础上渗入了当地的审美特征，逐渐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艺术风格。与杨家埠年画相比，平度年画在画面表现上更加细腻，线条更加流畅，颜色更加鲜亮。尤其是“线版”画，具有线条流畅、细腻工整、刚劲有力的特点，在山东诸种木版年画中独树一帜。在创作题材方面，平度年画讲究与时俱进。民国时期，新兴事物层出不穷，为民间年画带来了新的表现题材。宗家庄年画艺人宗学鉁，创作出具有进步意义的表现我国人民反抗日、德帝国主义侵华罪行的《日本攻打青岛》和反映辛亥革命的《攻打南京》《湖北军事图》等作品，这几幅年画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当《攻打南京》20世纪80年代初在《人民日报》正式发表后，曾引起国内外专家的高度重视和一致好评，也使平度宗家庄木版年画名噪一时。构图方面，讲究对称平衡，注重场景的刻画。画面上多饰有横线和水纹线底纹，线条工细挺拔，这是其他年画产地所不具备的。平度年画的背景处理，采用写实的手法，景色刻画更为详实。如年画《花果山猴子夺帽》，杨家埠和平度都有此题材作品，杨家埠年画中的场景写意，只寥寥几笔带过（图21）；而平度年画则将人物还原于真实的环境中，画中景致刻画得十分详尽，草木山石均详细交代，不仅增强了情节的逼真性，还使画面更富于装饰性（图22）。造型方面，平度年画中的人物纤细、修长，相貌清秀。戏曲故事中的人物更加写实。衣着上，注重细节、纹饰的刻画（图23）。

色彩方面，平度木版年画颜料为植物颜料，多自制。使用颜色一般有六种，为大红、桃红、墨色、品绿（孔雀绿）、黄色、品紫（蓝）。设色以平涂为主，运用紫色和大片的绿色与粉色，使年画的颜色特别艳丽并富有装饰性。

（三）大气古朴的东昌府年画

东昌府木版年画具有浓郁的鲁西地区人文特征，有着鲜明的地方特色。由于制作技艺受印刻分离的限制，该地年画极少创新，基本保留古代传统的内容和样式。因刻工大多是从刻书业转型到年画业的，其高超的刻版技艺，使年画在线条方面更加简洁有力，体现出特有的质朴豪放之意。在用刀上，也掺杂了刻书业者惯用的刀法，常常在一条线上出现停顿或转折的直角，粗犷古拙，极富书法意味（图24）。

与其他地区的年画相比，东昌府年画在题材上独具特色。首先，不生产纯欣赏性的年画，此类年画大多从天津杨柳青贩来出售。其次，在门神画中有《三国演义》题材，如《长坂坡》《赵云救阿斗》等，这是山东其他产地所没有的。第三，在房门画中仅表现娃娃而没有妇女形象，而其他地区多是妇女、儿童并重。如《童子花篮》《刘海戏金蟾》等。此外，东昌府木版年画门神中，文门神较少，以武门神居多。构图与造型方面，十分注重画面的整体性。人物造型上较为抽象，眼睛窄长，特别加强上下眼皮的描绘，将其拉长，鼻梁鼻翼瘦窄，形象丰满古朴，表情安详含蓄，与其他地区年画造型有明显差别，又因其只印不画的特点，东昌府木版年画很少开脸敷彩，人物形象醒目突出，富有版画味。有些需特殊处理的年画，在印完画稿后仅用棉花蘸红色涂抹“开脸”。色彩方面，东昌府木版年画全部用木版分色套印，色彩厚重、深沉而古朴。一般常用的颜色有红色、绿色、黄色、紫色、黑色，最多的为七色八版，加二红（水红）、黄绿、丹红（杏黄）。早期自制色，后用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