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民间美术总是与社会大众的生产、生活风俗和信仰相依并存，民俗活动为民间美术提供了特定的需求和发展空间，民间美术也使人民生活丰富多彩而富有情趣。年画作为民间美术的重要品类，自然具有这些特点。河北省淳朴的风俗民情培育了富有乡土特色的民间美术，它以优美的艺术形式出现于岁时节令、婚丧寿诞、民间信仰及衣食住行之中，适应着民众生活需要并反映了他们的情感和审美观。因而，探讨河北省的民间美术，绝不能脱离对该地区民间俗尚的了解，年画更是如此。

武强年画的品种式样可谓丰富多彩、应有尽有，而最富地方色彩者有门神门画、窗花画、灯笼方及炕画等多种。

北方民居建筑多为四合院式，富裕之家建有多重院落，有大门、二门、房门等，农村简单的院落也有大梢门和房门，门户皆为相对双扇，但贫寒之家也有简陋的单扇门者。门户是居家的通道，又是家庭的仪表，因此，旧俗过年必贴门神，其中有驱邪避祟、保卫家宅平安的作用，也有美化门户功能。武强的门神形象多样，有顶盔贯甲、手拄金瓜锤的镇殿将军，名为“大戳锤”者，作为较为正统的样式流传，更多的是富有戏剧传说趣味的形象，典型者有秦琼、尉迟恭，骑马执刀的关羽，携带五子、手捧吉祥物的天官，这种武门神和文门神分贴于街门和二门。住房门上多贴祥瑞的福禄寿三星、送子的天仙、保护子嗣的张仙、进财降福的刘海与和合二圣、金鸡神虎，及在端阳节出现的辟邪驱鬼的钟馗和张天师等。另外还有些贴在房门上的吉祥门画，如充满喜气的门童、祝颂家庭幸福安乐的母子图、端庄美丽的美人画等，其上或装饰不同形象的吉祥物，或穿戴时髦的服装，或点缀新颖的家具器物，组合上有丰富的变化，构想巧妙而富于装饰效果。（图7）

河北民居冬日为避凛冽刺骨的朔风和加强室内采光，住房非常注意窗户的装置。于方形或狭长窗棂上糊以白麻纸，在和煦阳光照射下，光亮而充满温馨的暖意，新年时则装饰以彩色的窗花纸，这成为武强年画的重要品类。窗花纸图像以方形为主，四幅为一套，内容多为吉祥花卉和戏曲故事，也有娃娃或招财进宝之类的吉祥画及山水名胜的图像。花卉窗画中有牡丹、荷花、菊花、梅花等四季花，也有桃、石榴、葡萄、西瓜、佛手、香橼等寓意吉祥的鲜果，花果皆配置以吉祥图案，或盆栽，或插入瓶盂，或装入花篮，或配以蝴蝶、蝙蝠，或与文字混合配构，花中有字、字中有花，或饰以美丽的边框，真是变化万千、美不胜收。戏曲题材者皆以简括而生动的人物形象表现出感人的情节内容，如凤仪亭、打金枝、打銮驾等。另有一种大窗花专门供应河北北部和内蒙地区所用，皆为花卉图案。一般窗花画之幅面皆不大，然而却活泼生动，品种多样，情趣盎然。（图8）

河北农村住土炕，窗户正临土炕正面墙之上端，过年时装饰有窗画，窗之两旁则有竖条之窗旁画，多为寓意四季平安之花瓶图案，而左右两面墙之空间上，多贴横幅之画张，大者有整张纸印制的贡笺，小者有三开纸或四开纸的横披画。内容多为吉祥形象的图画或戏曲传说故事。吉祥图画如庄家勤忙、男女十忙等反映耕作丰收，寄寓了丰衣足食的心愿，各式各样胖胖娃表现了对人丁兴旺、后代繁衍的理想。戏曲故事则以单幅表现其最激动人心的情节和剧中主要人物形象（如《青云下书》《刘无双赠珠》等），而更多的是以多幅图构成的连环画，情节丰富，场景热闹，有的数张为一套，可以把整部书、整出戏的主要情节形象而连续地展示出来（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老人往往以这些图画向下一辈“说古”，青年人从中得到审美的享受和道德思想的熏陶。那时没有现在的电视等传媒娱乐条件，除了庙会戏台的演出外，炕头的年画成为其重要的文化享受。（图9）

北方农历新年有赏灯的风俗，孩子们玩灯，庭院门首悬灯，特别是元宵节还有热闹的灯会，搭起灯棚，摆起灯火辉煌的九曲黄河阵。这些花灯除了带有吉祥寓意的象形灯（如表示连年有余的鱼灯、莲花灯，祝颂子孙兴旺的西瓜灯，谐意吉祥的羊灯……）外，更多的是装饰画图的彩灯，大多是在灯笼的四面糊以图画，讲究者以硬木为框，加以雕饰，装以手绘的绢画，长期保存，于年节展示。更普及的是以高粱秆扎成方灯，四面糊以彩印的图画，为适应此种需要，彩印的灯方画成为河北年画突出的品种样式而流行不衰。灯方画皆印于薄而洁白的纸上，色彩鲜艳强烈，形象生动传神，经过灯光透射，更为辉煌绚丽。因其开张差异而有大灯方、小灯方、横灯方、竖灯方等不同型号样式。其中以竖灯方最为普遍。早期大型竖灯方有的在一张图上就表现了多个情节，四幅灯方连起来又形成一幅通景画，构成非常巧妙，更多的灯方为每图一个场景，单纯明快。图像皆为民众喜闻乐见的小说戏曲传说故事，以多幅图画表现连续情节，画面上还注明第几出，有的还附有灯谜。灯方画皆成套刻印，每灯四幅，二灯为一对，四灯为一堂，三十二灯为一街。可知一街三十二盏灯就要由一百二十八幅画组成，可谓洋洋大观。另有一种横灯方，戏曲故事多为单幅，最有特点的是表现古代文人雅士的灯画，如《孟浩然踏雪寻梅》《渊明爱菊》《李白醉酒》《俞伯牙听琴》等，风格古朴，以墨色衬天空，上面以阴刻显示诗句，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