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旧时的画师，虽然在民间有口皆碑，但文人士大夫却不屑于记录，所以典籍少有所载。能够流传下来的多是通过民间传说，如清道光年间白俊英（一作柏俊英）就是一位绘工精巧、技艺绝妙的女画家。特别是关于她画扇面的故事，不仅民间有《画扇面》的歌曲，在民间木刻的扇面中，也可见这一楷书印制品（图41）。

清光绪前后的著名画师，据王树村先生的统计，有张俊庭、王润柏、周子贞、戴立山、张祝三、张耀林、王本意、陈玉舫、赵景贵、韩竹樵、成三谢、王葆真、高桐轩、徐荣轩、阎玉桐、姜先生、吕九先生、杨续、韩月波、陈宝珍、陈宝章、杨永兴、王绍田、徐少轩、徐恩汉等人。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尚在世的有张白府（南皮张）、赵子扬、阎文华、王宝珍、阎道生、张兴泽、潘忠义、韩景贵等。

在这些画师里面，高桐轩最负盛名。高桐轩（1835－1906），名荫章，以字行，斋号“雪鸿山馆”，杨柳青镇人。他在30岁时便开设画馆为人传真画像，亦作灯画、扇画及为年画作坊绘稿。同治五年（1866年）中选入宫，为慈禧太后写像。光绪二十年（1894年）年逾花甲的高桐轩回到杨柳青，自营画室，取名“雪鸿山馆”，专门从事杨柳青年画的创作。高桐轩生于年画之乡，继承了优秀的绘画传统，精于写照，技巧娴熟，且具有一定的文化修养，水平自然高于同辈画师，在杨柳青年画发展上颇有振兴之功。流传至今署名为高桐轩的年画作品约有30余幅，如《踏雪寻梅》、《携琴访友》、《谢庭咏絮》、《潇湘清韵》、《春风得意》、《庆赏元宵》、《瑞雪丰年》、《儿童乐境》（图42）、《教子登科》等，包括了历史故事、小说诗歌、节日风俗、农村劳作、四时景物、吉祥喜庆等不同的题材。高桐轩的作品在保持传统杨柳青年画风格的基础上，融入了文人绘画的雅致，重视对画面意境的营造，善于捕捉生活中有趣而动人的情节，人物神采刻画细致入微，具有鲜明的高氏风格。

张祝三，生卒年代不详。曾供奉内廷如意馆，为杨柳青盛兴画店、戴廉增画店出稿作画，擅长短打武戏内容的戏出画。笔法细腻，设色雅丽，堪与名画师高桐轩媲美。有《朱柏庐治家格言》《三阳开泰》《拿高登》《北京城百姓抢当铺》等作品传世。《北京城百姓抢当铺》描写了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后，贫苦市民抢夺当铺的真实情景。

王绍田，是南乡一带的著名画师，清光绪年间在薛庄子有“才子”之称。他心灵手巧，酷爱画行，作画敏捷，用笔挺秀，用色协调，以描绘风俗及戏出最为精妙，给戴廉增画店出的样子最多。民国初年天津教育司进行年画改良，王绍田创作了70多幅内容健康和较有历史教育意义的故事画样，供杨柳青年画作坊采用，至今仍有多幅版样传世，如《古城会》、《天河配》（图43）、《许仙借伞》、《凤鸣山赵云大战五将》、《使奸计狸猫换太子》、《法国租界图》、《双生贵子、财连有余》、《新正初二敬财神》等。因勇于改良年画，民国年间王绍田被天津教育局授予“画工师”荣誉称号。

阎道生（1884－1962），字子阳（昜），也作子扬，静海人。善画山水、花鸟、人物，曾为杨柳青年画店作画，也是文人画家中重视年画艺术改良者。据记载，当时杨柳青戴廉增画店曾聘请阎子扬出稿刻印了《恩加乡里》《谎言无益》《信实》《夫唱妇随》四幅小样。又有《中华成立》《民族自强》两幅，获得了天津直隶教育司奖金银洋八元。又有大幅整张纸刷印的《文明娶亲》一图。

张兴泽（1886－1963），山东阳信人。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前，张兴泽因家乡荒灾，逃到天津杨柳青给地主做长工。由此，接触到杨柳青年画，遂拜在民间画师李长泰门下作艺徒，学了一套涂染“粗活”年画的手艺，以武打戏曲和儿童娃娃题材最为擅长。他刻苦钻研，用笔自由而准确，用色较厚重，勾染速度快，故画店争相延聘。值得一提的是，1949年以后，张兴泽更是为复兴杨柳青年画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他不仅继承了传统的特点，还发扬创造出一种奔放、古拙的艺术风格。同时，还不辞辛苦，为30多名青年艺徒讲课授艺。他课徒认真，细心教导，为杨柳青年画事业培养了一批新生力量。（图44）

清末同治、光绪两朝，画稿创作不限于当地民间画师的作品，还采用了上海吴友如、钱慧安等名家的画稿，尤其是后者，对杨柳青年画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钱慧安（1833－1911），字吉生，号清溪樵子，画室名双管楼，故又号称双管楼主，江苏宝山（一说浙江湖州）人，海派代表画家。钱慧安宗法费丹旭、改琦，擅画人物仕女，神态娴雅，技巧熟练，构图新颖，勾描衣纹最有特点，转折刚劲有力，具有雅俗共赏的艺术特点。清末，应杨柳青的齐健隆、爱竹斋画店之邀，钱慧安悉心创作了百余幅画稿，“为出新裁，多拟故典及前人诗句，色改淡匀，高古俊逸”。代表作品有《桃源问津图》、《香山九老图》、《群仙渡海》、《南村访友》、《停车觌渭桥》（图45） 等。

雕刻画版在杨柳青年画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从杨柳青年画流传至今的大量线版之中可以体会到刻版师傅精湛的技艺。亦有很多师傅以刻版著称，但因地位卑下，更为史志所不载。根据王树村先生的记述，技艺精湛的刻工有张长忠、牛盛林、贾全盛、王雕版、张聋子、于振章、李文义、王永清等，他们都毕生从事雕刻画版的事业。在20世纪60年代初，杨柳青年画采风小组曾经赴东北吉林，访问杨柳青年画刻版师傅李文义。李文义的技艺非常精湛，当年与杨柳青画师王绍田在东丰台合作了很久，专门刻王绍田画的样子。

结语

本书收录的作品均为清代至民国时期的杨柳青年画，以王树村先生的藏品为主，并适当增补了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艺术研究院、天津博物馆、中央美术学院图书馆、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等单位及个人的藏品。作品的选择以古版和珍本为原则，在体现历史和文化价值的同时，尤重年画的艺术价值，既包括了大量经典之作，也有很多首次刊布的新材料。

当这些作品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笔者希望展现给读者的不仅是年画艺术，还是历史与文化，不仅是艺术史的图景，也是文化史的图景。

致谢：本文的写作，也包括本书的编写，是在薄松年先生、王海霞老师、王开元先生的指导和督促下完成的。此外，还要感谢杨永智、邰高娣、刘莹、刘姗、方博、边鹏、徐呈瑞、赵春艳、周凯凯、王亚茹等朋友的帮助。